作者: lovelessless (我要開馬戲團) 看板: marvel
標題: [創作] 長憶傾城 （二）
時間: Tue Jun 5 02:37:14 2012
（二）
我說過長憶城有許多故事，基本上長憶城在妖界裡就是一個解不開的謎團，這裡有各種不
同的妖類，千百年來，無論外面地盤爭奪風風火火，卻從沒誰敢打長憶城半點腦筋。
儘管牛魔王幾乎不待在城裡，但青石婆婆似乎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我常不懂，明明是
慈眉善目的一個老婆婆，平日任我怎麼調皮也沒見她發過怒，為什麼天上地下都對她特別
是恭敬三分，就連有次太白金星從天庭下凡界，入城找青石婆婆商議事情，也是客客氣氣
的，完全沒有一般神仙對妖怪應有的態度。
對，這也是長憶城神祕的地方之一，見過哪座妖城三不五時會有神仙來打躬作揖的嗎？別
懷疑，長憶城就有。
另一點奇怪的地方是，那些神仙在看到我時，總有些說不上來的詭異表情，有些是驚慌，
有些則是訝異。
是什麼原因呢？沒人說過。
而關於青石婆婆的身分，眾說紛紜，每每都是不同的版本。
青鼠說她修煉千年，本該列入仙班，卻因想要更高強的法力走偏了道，最後被三界追殺，
恰好牛魔王納新城，招兵聚眾，就順勢躲入城內庇蔭於牛魔王麾下。這個版本我不太相信
，試想，假若真是被三界追殺，那麼那些神仙怎麼還會恭恭敬敬的進城，應該要手上拿刀
拿斧的來場大鬥法。
狐狸講的又不一樣啦，狐狸說話的時候真特別有種媚氣，雖然他是隻男狐，舉手投足，依
舊免不了狐族的特色，全是厚厚的脂粉氣，果然凡間男人女子容易被迷惑不是沒有道理的
。狐狸連說話都噴香，他說：「呦，王真，妳這問題就問我就問對啦，我告訴妳阿，以前
聽我族輩的老者說青石婆婆是這座城的化身，這一磚一瓦都是她的真身化成的。」
「真的嗎？」對於狐狸的話，我覺得可信度比青鼠高了些，不過如果照這說法，那長憶城
不應該是青色的嗎？怎麼會是灰色霧濛濛的一片。
我把這個問題問了狐狸，他一張俊臉抖的花枝亂顫，哈哈笑的停不下來。
「你是笑夠了沒呢？」被笑的是一頭霧水。
好不容易，他才止住笑意，「說說你也信。」面對我漲紅臉的表情，他摸摸我的頭。「有
的事情，是真是假，也不需要知道這麼多，知道多了不一定快樂，妳現在在這裡開開心心
的不挺好嗎？」
「狐狸，你為什麼待在長憶城？」
「因為外面有的，這裡也有，外面不能有的，這裡也沒有。」他目光悠遠，像要望進回憶
的川流中。
我沒多注意狐狸的話背後含的意義，那時的我並不明瞭許多東西，很多事情都是在許久之
後我才了解，可惜待通曉時已付出了慘痛代價。
想著他的當頭棒喝，是阿，我在長憶城過的無憂無慮，又何必去管青石婆婆的身分到底是
什麼呢？正當我毛塞頓開時，狐狸又忽然拋下另一句話，重重的在心裡打出了一圈圈漣漪
。
「妳好奇青石婆婆的過去，難道就不好奇自己的嗎？」
長年來，我反覆思索𤥢這個問題，狐狸提的沒錯，長憶城裡，我的來歷同樣是大家茶餘飯
後討論的問題之一。
有次，意外經過後城的廢墟，聽見木精和雷怪喝𤥢酒，半醒半醉，雷怪聲如其名般洪亮：
「為什麼青石婆婆對王真這麼好？」
「因為她是城主撿回來的。」吆喝中，誰也沒察覺到我存在，木精這麼回答。
「也不見她有什麼特別，難道城主背後有所打算？」
「這還不簡單，聽說阿…」一不小心，我打了個噴涕，正拿起酒杯要繼續說下去的木精發
現了我的存在，連忙閉上嘴，使了個眼色，這個話題就此打住，任我怎麼求也沒再說下去
。
所以我還是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唯一知道的版本，只有青石婆婆說的-在百多年以前，牛魔王經過了一個地方，在塊石頭旁
發現了隻被血淹住的蜘蛛，那塊石頭的來歷非比尋常，是當地的傳奇，據說是萬毒之首的
鴆被射下，屍身落地化成，射鴆的男子為地方除害，想當然成為了英雄，更迎娶了個國色
天香的女子為妻，美女英雄，無人不欽羨。但美貌敵不過日月，隨著年華老去，英雄竟又
另外娶了個年輕的小妾，成親當日，他的髮妻一頭撞死在石頭上，血跡包覆了整塊石頭，
而我就被凝固的血跡凍結其中。
「皮相真的這般重要嗎？」聽完故事，先不論真假，我都憤憤不平的替那女子不值。
青石婆婆垂了眼，久久才抬起頭。「也許對某些人來說是這樣的。」
「鴆真的這麼可惡嗎？」我又問。
「可不可惡，一切取決於凡人的想法，就我所知，她也不過是另一個被命運左右的可憐女
子罷了。」
那時的青石婆婆看起來好憂傷好憂傷，彷彿全世界的哀愁都融進了她佈滿了皺紋的臉龐，
在那臉上我讀見了從未見過的溫柔和不捨。
後來牛魔王把我從血泊中拾起，帶回長憶城交給青石婆婆照料，她說我在那血泊中整整睡
了一百年，有天她走進房裡，突然發現原本凝在血塊中的蜘蛛消失了，而我則赤身裸體的
躺在原本的位子上，一臉茫然張著眼，胸口處一顆硃砂痣如血色般紅。
「我百年後醒來就成人形了？」初聽見時難掩訝異，普通精怪要化成人形少說要五百年功
夫，而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我居然只花了五分之一的時間。
「是阿，一開始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又想，既然城主把妳特別帶回來，就表示妳有異於
他人之處，想著想著也不意外了。」
「城主很可怕吧？」
「在某些方面，或許。」青石婆婆不再說話。
所以，在我的構圖中，一直描繪著牛魔王該是個三頭六臂的傢伙，直到他回到長憶城,想
法竟徹底被顛覆。
他無預警的駕到驚動了全城的精怪，除了青石婆婆仍舊輕鬆，甚至還帶了些雀躍藏在眉稍
，我很久沒見她如此開心，可惜這份欣喜在她發現城主身邊站了一個面如桃花，雲鬢似墨
的美麗女子即刻消逝無蹤。
城主難得回城，全城上下無一不垂首列陣迎接，我躲在青石婆婆身後，她面對著牛魔王，
身邊是一群不敢抬頭，靜若寒蟬的妖怪，牛魔王瞥了瞥，巡視了一遍，目光落在青石婆婆
身上。
「青石，妳又老了。」我感到好生奇怪，妖怪怎麼會老呢？滿腹疑問，可惜現在並非適合
發問的時機。
沒有太多反應，青石婆婆冷冷的回道：「是嗎？」
牛魔王不語，眼神始終沒有移開。
「她是誰？」青石婆婆問。
牛魔王語氣平靜，卻丟出了一句話令大家皆掉了下巴的話，木精甚至訝異的折斷了幾根新
發芽的樹枝。
「她是紫霞，後天我大婚，未來的城主夫人。」
一瞬間，似乎看見青石婆婆的臉色染上慘綠，但就單是一瞬間，甚至連想確認的機會都沒
有，她便回復到一貫的平靜。
「恭喜。」這句話，聽來有種酸不隆冬的滋味。
我偷偷瞄著那個女人，她穿著一襲粉紅色壓紫緞邊的紗裙，一頭長髮披散在身後，隨著步
伐搖動，閃耀出五彩光輝，襯出了無暇的雪白肌膚，更甚者，遠遠地，我便已嗅見了她身
上的桃花香，這是多麼幾近完美的女子阿？只是她美麗的臉孔卻始終沈悶悶的，完全不見
新嫁娘的喜氣。
城主帶著紫霞往城內走，走著走著，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穿過青石婆婆往我望來，我聽
見他的笑聲，「原來蜘蛛已經成人啦？」那是我第一次正眼望清他的樣貌，他的五官很精
緻，尤其是一雙蔚藍的雙眸，雖然我從沒見過海，可聽過其他妖怪描述過海的樣子，蔚藍
藍的一片，沒有盡頭，那雙眸子，和他們形容的一樣。
對著那份不見底的藍，莫名地我的心臟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好像有什麼在五臟六腑裡牽
扯，揪的人不自在。
沒有任何理由，我忽然羨慕起紫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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